平和光 悉尼协议研究院

一、问题提出

2019 年 1 月 24 日，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启动实施中国特色高水平高等职业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简称“双高计划”）。按照国家战略部署，2019年 3 月 29 日，教育部、财政部联合印发了《关于实施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的意见》（下文简称《意见》），这是继我国高等职业教育领域实行“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骨干高职院校建设项目之后的又一项重大举措，对于引领和带动职业教育持续深化改革，提高服务国家战略的能力和水平，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人才强国提供强有力的人才资源支撑具有重要意义。

为加强“双高计划”项目管理，保证“双高计划”顺利实施，教育部、财政部于 2019 年 4 月 16 日印发《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项目遴选管理办法（试行）》（下文简称《遴选管理办法》），从职责分工、项目遴选、项目实施、项目管理等方面对“双高计划”遴选和建设作了明确规定。同年4 月 18 日，教育部办公厅、财政部办公厅联合印发《关于开展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项目申报的通知》（下文简称《通知》），标志着“双高计划”进入实质操作阶段。按照申报要求，各地政府和各高职院校积极响应，从 2019 年 4 月 18 日至 5 月 31 日，各省市先后共向国家推荐了 230 个符合申报条件的高职学校，并在教育部专门网站上公示了各推荐申报高职学校的“双高计划”建设方案。

2019年10月24日，教育部、财政部联合发布《关于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拟建单位的公示》，拟立项建设 56 所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 141 所专业建设计划建设学校。同时，教育部、财政部坚持先分档再分类的思路，将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分为 A 档（10 所）、B 档（20所）、C档（26所）。根据《遴选管理办法》可知，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都是“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骨干高职院校建设项目入选校、国家优质专科高等职业院校入选校，办学基础雄厚，代表着我国高等职业学校发展实力和水平，是我国“双高计划”的先锋队，其建设方案组成了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蓝图，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我国“双高计划”的建设思路和具体路径，其建设方案的科学性和可行性势必会影响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成效。

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到底如何规划建设蓝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规划的蓝图怎么样？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共识和共性特征有哪些？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蓝图存在哪些问题以及如何优化？对这些问题进行研究和深思，有助于凝聚共识，有助于厘清思路，有助于为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提供建议。因此，本文以 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为研究对象，通过建立整体分析框架，采用文本分析法和内容分析法，探讨中国语境下的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主要特点，分析存在的问题，以期为提升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科学性和有效性提供参考。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2019年10月24日，教育部、财政部联合发布《关于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拟建单位的公示》，其中 A 档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单位 10 所，分别是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天津职业大学、江苏农林职业技术学院、无锡职业技术学院、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深圳职业技术学院、陕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西方学者伯格指出：“官方文献记录通常隐含着研究者能够加以有效利用的重要、有用的信息。”入选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单位的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不但能代表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最高水平，而且一直扮演着我国高等职业教育改革领头羊的角色，其建设方案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导向性。因此，本研究将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作为研究对象，数据来源于教育部“双高计划”网站。

（二）研究方法

内容分析法是本文的主要研究方法。内容分析法最早由美国学者伯纳德·贝雷尔森在 20 世纪 50 年代提出，指一种对客观事实进行直接、系统、非定性表述的研究方法。本研究所采用的内容分析是指“将政策文本进行质性分析和规律性探寻，通过对由基本语素组成的词语、句子或者段落进行内容解码，分析文本内容所要表达的政策意义和政策的时空转换”。具体来讲，就是对所选择的 10 所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的文本进行逐篇阅读，识别归纳相关信息，并对其进行客观、系统和定量的描述，以找出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案的特点和规律，分析政策的逻辑和趋势，发现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案的不足，提出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案的优化策略。

（三）研究框架

2019 年 3 月 29 日，教育部、财政部印发的《意见》提出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总体目标、改革发展任务、组织实施等。2019 年 4 月 18 日，教育部办公厅、财政部办公厅下发《通知》，要求各申报高职学校围绕《意见》提出的建设要求撰写建设方案，这构成各高职学校撰写建设方案的基本框架。此外，经过对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文本初步研究，可以发现几乎所有建设方案文本皆是按照建设基础、机遇挑战、指导思想、总体目标、建设任务、建设保障的结构进行阐述的，比较典型地呈现出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普遍文本结构，由此作为本研究的基本分析框架。

三、各校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蓝图的主要特点

（一）建设基础雄厚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拥有良好的基础条件是建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的前提和基础。从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来看，它们皆曾入选过“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骨干高职院校建设项目、国家优质专科高等职业院校；学校办学条件优良，满足《意见》《遴选管理办法》提出的遴选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的基本条件，在人才培养、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师资队伍建设、专业建设、社会服务、国际交流等方面改革成效突出、办学特色鲜明；学校在国家级教学成果奖励、国家级教育教学改革试点、国家级重点专业建设、国家级职业教育专业教学资源库建设、全国就业创业、国家级及以上竞赛、教师国家级奖励、举办全国职业院校技能大赛、校级质量年报制度等方面拥有不少于 5 项的标志性成果。这充分说明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拥有雄厚的基础条件，充分体现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遴选的扶优扶强基本原则。

（二）机遇挑战并存

机遇和挑战往往是并存的，沉着应对挑战，全面把握机遇，努力赢得主动和优势才能赢得未来。从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统计分析来看，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主要有以下三点：一是进入新时代，国家高度重视职业教育发展，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等一系列政策文件，对新时期职业教育改革发展做出了新的战略部署，提出了新的要求，这对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来说是新的机遇和新的挑战。二是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要求职业教育提升办学质量，提供足够的、多样化的、优质的职业教育，以满足人民群众的需求，这对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来说是新的机遇和新的挑战。三是进入新时代，新技术日新月异，产业转型升级加快，信息化、智能化与生产制造深度融合，需要更多的高素质的技术技能型人才，这对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来说是新的机遇和新的挑战。四是乡村振兴战略、“一带一路”倡议、西部大开发战略、精准扶贫等国家战略的实施，以及学校所处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对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来说是新的机遇和新的挑战。除此之外，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校企合作、产教融合、体制机制改革等自身发展存在的新问题与旧问题之间的交织融合，也是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面临的新机遇和新挑战。

（三）指导思想明确

指导思想是开展工作的总原则、总依据、总要求、总方略。由表 1 可知，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的指导思想有宏观层面的，有微观层面的，有满足服务外部发展需求的，也有符合自身发展实际的，总体上是比较明确的。具体来看，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 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制定建设方案共同遵守的指导思想；习近平关于教育的重要论述、党的十九大精神、党的教育方针、全国教育大会精神、《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等是各校制定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案的重要指导思想；乡村振兴战略、“一带一路”倡议等是部分学校制定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案的参考依据。除此之外，不同学校各有侧重，例如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强调要服务粤港澳大湾区建设，陕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提出要服务西部大开发、陕西经济社会发展和西咸一体化，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则强调要贯彻落实学校办学精神和发展规划。

 

表1 10所A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的指导思想统计

 

（四）总体目标清晰

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目标是基于学校建设现状做出的关于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的应然价值和实然选择的理性判断，贯穿于建设的始终，起到理性导向作用。总体上看，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都根据自身生命周期和成熟状态描绘了未来发展愿景，对未来总体发展目标做出了整体设计，目标清晰可行且符合自身发展实际。具体来讲，在目标时间节点划分上，除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之外，各个学校皆将建设目标分为 2022 年和 2035 年两个时间节点，这与教育部、财政部联合印发的《意见》中的目标规划的时间节点一致。在总体目标的具体内容阐述上，各学校均不同程度涉及人才培养、社会服务、产教融合、文化传承、国家合作与交流等方面内容。在总体目标的达成度上，能力、水平、特色、一流、领军、知名、标杆、影响等是各校采纳的重要描述词汇。此外，各学校均依托自身语境和发展需求构建建设目标的价值选择，例如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突出“首善标准”，无锡职业技术学院突出“智能制造”，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突出“商科”，黄河水利职业技术学院突出“水利”，等等。详见表2。

 

表2 10所A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的目标统计

 

（五）建设任务明确

建设方案和发展规划讲究平衡思维和战略思维，在注重宏观、抽象把握学校发展方方面面的同时应确保建设任务的可执行、可操作。由表 3 可知，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任务无论在数量上还是内容上，都比较明确。从建设任务数量上来看，无锡职业技术学院、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提出的建设任务最多，皆为 12 项；其次为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金华职业技术学院，为 11 项；其余 6 所高职学校皆提出了 10 项建设任务。从建设任务内容上来看，各校既有共性又各具特色。在建设任务共性上，各校严格落实国家“双高计划”的要求，皆将加强党的建设、加强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建设技术技能创新服务平台、建设高水平专业群、加强高水平 “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加强校企合作、强化服务发展能力、提升学院治理水平、加强信息化建设、加强国际化合作等作为建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的主要任务。在落实国家建设要求的基础上，北京电子科技职业学院提出实施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工程，金华职业技术学院提出建设职业教育研究智库，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提出打造创新创业教育高地和提升校园文化建设水平。

 

表3 10所A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建设任务统计

 

（六）建设保障有力要采取一些措施加以保障。通过对 10 所 A 档中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涉及方方面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进行比较分面，建设的任务较重，实施需要一定的周期，需 析，发现各校建设保障还是比较充分和有力的。

具体来讲有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建立政校行企共同参与建设的协同推进机制，主要包括加强党委领导、成立专门建设领导小组、成立专家指导委员会、组建各项任务工作组等；二是加强从计划实施到绩效评价的项目全过程管理机制，主要包括制定项目管理实施办法、建立专项资金管理办法、加强综合评价、完善项目管理机制等；三是建立财政专项、学校和行业企业的多元投入机制，主要包括加强财政投入、争取行业企业支持、加强学校自筹，根据统计，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经费周期内总投入高达 66.23 亿元（见表 4）；四是充分利用和积极争取配套政策，优化学校改革发展环境，主要包括统一思想、全体动员、加强宣传、强化作风建设等。

 

表4 10所A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经费投入

 

四、对各校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蓝图的反思

（一）需要更加突出立德树人

所谓大学乃是“教授普遍知识的地方”，自大学产生之日起，人才培养便是其最主要的职能。但成才的前提是成人，人无德不立，育人的根本在于立德。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作为大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建设必须把“德”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不仅要清楚为谁培养人、怎样培养人，更要弄清培养什么样的人。遗憾的是，尽管 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中的“指导思想”“建设目标”或“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等部分皆提到了坚持“以人为本”“立德树人”“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贯穿人才培养全过程”“强化劳动教育和工匠精神培养”等，但在建设任务中缺乏对“立德树人”的具体践行的表述，即使有着墨也更多强调的是“成才”而不是“先成人”。此外，10 所 A 档中国特色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更多强调的是“产学研合作”“校企合作产教融合”“人才满足市场需求” “专业链条对接产业链条”等积极服务社会的理念，工具主义和功利主义明显，以人为本、促进学生身心全面发展的办学理念严重缺失。

（二）需要更加突出办学特色

特色是立校之本，建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需要参照国际通行的评价指标体系，但同时更重要的是积极探索具有自身特色、极富个性的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之路，探索建立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世界高水平的 “中国标准”。虽然“双高计划”中提出了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的 10 项任务，为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指明了方向，提供了建设蓝图，但同时受上述文件表述框架的限制，10 所高职学校建设目标和建设任务存在高度同质化现象，各自的办学特色未充分彰显。在建设目标上，全部使用“两步走”战略，皆以 2022 年和

2035 年为时间节点，建设目标大同小异，完全与 “双高计划”一致。在建设任务上，各校严格落实国家“双高计划”的要求，提出的加强党的建设、加强技术技能人才培养、建设技术技能创新服务平台、建设高水平专业群、加强高水平“双师型”教师队伍建设、加强校企合作、强化服务发展能力、提升学院治理水平、加强信息化建设、加强国际化合作等建设任务与“双高计划” 几乎一致，每项建设任务的具体举措大同小异，趋同化比较严重，特色未充分彰显。

（三）需要更加突出深化改革

改革是发展的强大动力，是解放和发展人才培养能力的根本途径。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对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全面深化教育改革做出战略部署，提出要“创新高校人才培养机制，促进高校办出特色争创一流”。建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不仅需要投入大量的人、财、物，而且更重要的是全面深化高职院校的改革，这是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持续建设和发展的力量源泉。深化高职院校改革应该是全方位的改革，是各个层次、各个类型的系统改革，涉及党的建设、内部治理体系、人才培养模式、社会参与机制、国际合作交流等诸多方面，贯穿在学校工作的各个环节中。纵观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可以发现改革的涉及面较窄，改革的力度较弱，大多数学校提出的更多是建设任务，即使提出了改革任务（例如在保障措施部分提出一些体制机制改革的举措），更多的也只是落实国家要求，有些甚至是新瓶装旧药，无任何创新性。改革若无突破性举措，势必会严重束缚建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的生机与活力。

（四）需要更加突出文化建设

2016年在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更加注重以文化人以文育人，广泛开展文明校园创建，开展形式多样、健康向上、格调高雅的校园文化活动。”作为传承文化和创造文化的重要阵地，大学从根本上是一种文化的存在，是一种功能独特的文化机构，校园文化则是大学发展的内在动力和灵魂，是引导人、激励人、鼓舞人的一种精神。因此，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作为大学重要的组成部分，建设一流的校园文化是其战略性神圣使命，是其迈向世界一流高职学校的关键。对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进行关键词统计可以发现， “工程”“项目”“计划”等可量化的建设性指标出现频次最多，在建设目标和预期成效上采纳的全部是可量化的建设性指标，工程化思维在整个建设方案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除了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提出提升校园文化建设水平之外，其余 9 所学校均未单独提出有关校园文化等软环境建设的任务，即使有也仅在其他任务中一笔带过。因此，如何谨防建设的过度工程化和指标化思维，加强校园文化建设，夯实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精神文化基础值得深思。

五、结语

本文通过对我国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进行分析，总结了各校建设方案的主要特点，尝试勾勒和描绘出了这些高校在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方面的总体蓝图。这一蓝图总体上还存在许多有待改进之处，例如需要更加突出立德树人、更加突出办学特色、更加突出深化改革、更加突出文化建设等。对于未入选 A 档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单位的学校来讲，借鉴高水平学校的建设蓝图是必要的，但更需要深入思考如何结合自身实际制定出符合国家、地方、自身和社会需求的建设思路和举措。从这一点来讲，在反思 10 所 A 档高水平建设学校建设方案的基础上，本文认为，在制定和规划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蓝图时需要处理好一般与个别、整体与部分、内部与外部、效率与公平、短期与长期、一流与特色等之间的关系。同时，各高职学校也只有在不断变化的内外部环境中不断调整和优化建设蓝图，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建设目标才能实现。